原创:毛伟,来源:印象本溪。
本溪地摊惊现日本诱骗山东村民的劳工证
原创:毛伟
10月30日上午,一位50多岁的妇女来到本溪文化广场的旧物交易市场。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找了一个角落,从兜里拿出一些证书和纸片(其中就有个劳工证),刚放到地摊便被收旧物的人一起买走了,并转手卖给了藏友由默。
11月12日中午,由默在实华古玩城看到我说:“有个劳工证你能要不?”我一边问他劳工证的来历,一边随他到了店里。看了劳工证上面的信息,我看着他说:“证是老的,这就相当于一个店员的工作证。”由默笑着说,“这个是民国32年(年)的,也不贵,能要你就给点钱拿去吧。”
“留作资料也行,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跟劳工证相关的信息。”由默又从一个搪瓷盘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几个证书和一些纸片说:“都在这了,我是看着那个收旧物的人收的,他又转手一起卖给我了,你看看吧。”我仔细看过这些东西的内容,都与劳工证无关,只留了一张似乎有点关系的结婚证。
随后我又问:“还能找到卖证的妇女么?”由默一边锁上店门,一边扯着嗓子不耐烦地说道:“得得得,你消消气吧!”
这是一个由华北劳工协会印制的4折出国出境普通劳工证,封面封底的2折缺失,但2折主页完整。每折长12.3厘米,宽8.1厘米,印制内容十分详细具体,相关栏内用钢笔填满了蓝色汉字信息,粘贴了照片,加盖了印章。
年7月27日,华北劳工协会芝罘办事分处发给山东省蓬莱县三十里堡村民李存汉的出国出境普通劳工证。
第一面主页的上端横向印着发证处所,加盖蓝色芝罘2字和第红色编号;下一行印制发证年月,填写民国32年(年)7月27日蓝色钢笔字;再下居中贴着一寸免冠黑白照片,照片的右下角盖着看不清字的圆形钢印,照片底边上洗印着7月27,与发证时间相同;照片右面竖向印着“出国出境普通劳工证”,上端骑缝盖着“18.7.29(昭和纪年,即年7月29日),大连水上警察署”的圆形蓝色印章;照片下印着姓名:李存汉,现年38岁,男;照片的左面印着华北劳工协会,其下印着红色方框“华北劳工协会之印”;左面折缝印着“本证于出国出境及归还时可作向华北内旅行证明书之代用。”主页的背面印有年月日、摘要栏、印等分隔栏,均是空白。
劳工证第一面主页及背面
第二面主页的上端横向印着发证处所,盖着蓝色“芝罘”2字和发证日月,写着民国32年7月27日。其下竖向印写着姓名:李存汉(此处盖着18.7.29,大连水上警察署蓝色骑缝章),原籍:山东省蓬莱县三十里堡村,出国出境前住址:山东省蓬莱县三十里堡村,就劳地:奉天省本溪县田师付街(县的左面原写“湖”字划掉,并加盖了“华劳订正印芝罘”圆形红色分栏印章),雇主名:庆源泰、王冠周,随伴家族:女1人,职能:店员,产业中分类:商业,职业小分类:店员。左下角印着右食指指纹,2点墨色指纹已经模糊不清。左侧折缝处印着:到着工作地后按当地法令须登录时应将本证提交登陆机关登录之。主页的背面横向印有归还前就劳地、归还时随伴家族、归还时职业、携带金证明栏等。折缝处印有:本证归还时可作该管官署通行携带金证明书之用。
华北劳工协会是由日伪华北政务委员会和日本华北开发公司于年7月1日成立的,是由华北的日本军政当局控制的特殊机关。总部设在北平特别市,另在北平、天津、青岛、保定、济南、太原、开封、徐州设立8个办事处。在主要产业驻地、劳工集散地和输出口岸的古北口、塘沽、唐山、山海关、威海卫、芝罘、龙口、潍县、张店、德县、济宁、石门、新乡、归德(现商丘)、海州(现连云港)等设立了15个办事分处,对华北境内劳工实行调查、登录、制档、招募、强征、调配等一元化劳务统制。
日军在筹建华北劳工协会的同时,先后在北平、太原、石门、济南、山西大同、河南西工等地建成几座战俘劳工集中营,把强掳的抗日军民、战俘、囚犯进行短期集中教习训练,输送到东北和日本充当劳工。随着战争的不断扩大,关东军的军事工程和战备军需工矿企业等需要大批劳工来保障生产。除了大东公司之外,本溪湖煤铁公司、昭和制钢所、抚顺煤矿、满洲炭矿会社等相继在华北的大中城市设立了劳工事务所,专门从事诱招、骗招、强征、抓捕、收买华北劳工入“境”东北做工。这些办事机构在华北各地形成了掠夺劳工的一张大网。日本关东军和华北军政当局相互勾结,在枪刺下诱骗、强募、抓捕、强掳、虐待、残害过程中致使大批劳工死亡。这是侵华日军暴行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日军侵华历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劳工证第二面主页及背面
从这个劳工证可以看出,华北劳工协会芝罘办事分处,于年7月27日为山东省蓬莱县三十里堡村民李存汉拍摄了一寸免冠照片,当天办理了出国出境普通劳工证。因芝罘离烟台码头最近,从烟台乘船到大连也是最近,李存汉和家属应是立即从山东芝罘到达烟台码头,乘船经渤海于7月29日到达大连。经大连水上警察署签证盖章后入“境”满洲。最后由关东军押送至本溪湖或田师付成为本溪湖煤铁公司的劳工。这是日本关东军同本溪湖煤铁公司与华北劳工协会相互勾结、精心策划、诱骗收买华北劳工的结果。在劳工证第二面就劳地一栏中,办证人员应是下意思填写了“奉天省本溪湖”,可能与本溪湖煤铁公司相关,怕劳工引起歧义,便将“湖”字划掉,填写了“本溪县田师付”,并加盖订正印。这样的细节足以说明他们组织何其严密、手续何其完备,让劳工丝毫不觉被诱骗。
本溪湖煤铁公司始建于年,它经历了(年-年5月)日本财阀大仓喜八郎报请关东都督府强行非法开采、与清政府合资兴建(年5月-年9月)和掠夺独占(年9月-年8月)三个时期。
光绪32年(年)9月,清政府面对日本大仓财阀在本溪湖非法开矿,肆意践踏中国主权的行径,指令奉天省政府照会日本领事开展了外交交涉,并特在本溪湖开始设县治(田师付归本溪县第四区管辖),行使其对本溪地区的管辖权力。
年1月大仓财阀在本溪湖非法开凿了第一口斜井,接着又开出2口斜井。
年1月大仓财阀取得中日合办本溪湖煤矿开采权的同时,又以同样手段掠夺了本溪南芬庙儿沟铁矿开采权,并将中日合办本溪湖煤矿有限公司改为本溪湖煤铁有限公司。先后又获得了本溪境内梨树沟、卧龙村、歪头山、岱金峪、马鹿沟、青山背、骆驼背、望城岗、八盘岭、大河沿(1区)、大河沿(2区)及通远堡等12处铁矿的开采权。
年12月,又获取田师付煤矿的开采权。
9.18事变之后,本溪湖煤铁公司被日本关东军和大仓财阀掠夺独占,更加肆无忌惮地掠夺本溪煤铁资源。在宫原地区第二期厂址,修建了炼铁、炼钢、炼焦、化工等工厂,并建筑溪湖彩屯竖井煤矿,开凿本溪煤矿中央大斜井,开凿田师付煤矿的一、二、三、四、六、七坑和牛心台等地的煤矿,掠夺大量的煤铁资源,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国内,供八幡制铁所、海军工厂、大阪炮兵厂制造武器,支持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和太平洋战争。
日伪时期,本溪湖的一些日本人的场所是严禁中国人涉足的,就连那石砌整洁的“洋街”也是不允许中国人通行的;日本的商店也是不许中国人进的,更不会用中国人当店员。依据本溪湖煤铁公司的历史背景,我们再看看这个劳工证上面填写的就劳地和就职产业及职能,无论是本溪湖还是本溪县田师付,都是属于日本关东军和本溪湖煤铁公司控制的地方,是他们诱骗收买李存汉来本溪当矿工做苦力的,而不是到本溪县田师付做店员的。这是彻头彻尾诱骗劳工的明证。正是日伪华北劳工协会极力宣传的“王道乐土”、精心策划的“优厚待遇”、周密详实的“劳工权利”等,让饱受战乱之苦的李存汉看到了“闯关东”的“希望”,最终被骗上当。如果能找到李存汉的后人,了解李存汉被诱骗到本溪湖煤铁公司做劳工的经历,那将更能再现鲜活的历史细节。
日本关东军和大仓财阀侵略本溪的历史是从年开始的。他们在疯狂掠夺本溪煤铁资源的同时,在枪刺下掠夺中国的劳工,执行了“要中国煤,要中国铁,不要中国人命”、“以中国劳工生命换取资源”的“人肉开采”政策。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本溪湖煤铁公司劳工的数量逐年增加,从年东北沦陷时的名劳工,激增到年的人。他们吃的是高粱米、橡子面,住的是低矮的席棚子,每天劳动时间长达12小时以上,有的从事超强度重体力劳动,劳作环境艰苦而危险,大小事故经常发生,还要经常遭受日伪统治者和监工、把头的毒打、虐待。
年4月26日,本溪湖煤矿发生瓦斯爆炸,日本统治者为了保存矿产资源停止向矿井下送风,造成世界历史上最大最严重的矿难,导致人死亡。从年到年,日本关东军和本溪湖煤铁公司造成13.5万劳工的死亡,形成了6处万人坑,其中仅南芬万人坑就清理出具劳工的尸体。
时隔79年,这个本溪湖煤铁公司劳工的劳工证首次呈现世人。它是日本关东军和大仓财阀侵略本溪、掠夺本溪资源,掠夺中国劳工、残害迫害劳工的铁证,是日伪华北劳工协会和日本关东军及大仓财阀侵华历史的缩影。如今,本溪湖煤铁公司已经成为中国近代煤铁工业遗产群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铭记历史珍爱和平的教育基地。
作者简介:
毛伟,笔名结罟、溪窑,河北省东光县人,一九六四年生于本溪,收藏研究中国历史文化二十余年,注重中国传统文化的收藏研究和中国近现代史的研究,收藏研究《森冈周治日记》在国内外产生重大影响。现为“九一八”历史研究中心研究员,国家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后期资助项目《新发现日军侵华史料森冈周治日记研究》负责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