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袁 方
对调，是扑克的一种玩法。打对调，则是赤峰独有的一种文化现象。
正好是三十年前的年，这种新玩法突然间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赤峰全面爆发，来势之凶猛，简直使人猝不及防。一时间，赤峰的酒店宾馆、公园小巷、家庭单位，甚至飞驰的列车和行进的中巴上，凡是能容纳四个人的地方，都支起牌局，“嘭嘭”甩牌之声不绝于耳。人们或通宵达旦，或饭前饭后，只要有一点儿时间，都抽空儿玩上一会儿。其痴迷狂热程度，简直无以复加。
从普及的速度就能得出结论，对调是一种并不十分复杂的游戏。但就是这种游戏，竟然持续三十年而经久不衰，这就很不寻常。这一独特的文化现象，必有其产生的历史背景和文化根源。透过小小对调，我们也能窥见赤峰的民风民俗，以及深入骨髓的地域文化心理。
年6月，赤峰对调协会举办大型比赛
其实，所谓对调，就是将两副扑克牌合一起玩传统的“升级”游戏。因为两副牌，能成双成对，所以改称“对调”。简言之，一副扑克牌叫“升级”，两副扑克牌就叫“对调”。
扑克牌由54张增加到张，各种组合可不是简单地增加一倍，这需要用数学的排列组合公式才可以算出来。反正是牌型无穷、变幻莫测，玩起来简直是妙趣横生，说明创造这种新玩法还是有些新意。究竟是谁发明了这种玩法，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对调是从赤峰起源，也更多地是在赤峰范围内大规模流行。
扑克自从发明以来，人们就创造着各种玩法，据说已经有上万种，有高级有低级。高级玩法如桥牌、德州扑克等，专业性太强，一般人玩不了。低级的如钓鱼等，不易产生激情。两种情形均不利普及。
大凡游戏，只有既不太费脑筋，又有情趣，才能广受欢迎。对调即兼而有之，三分技术七分运气，既不像桥牌和围棋那样需要精于计算，也不像“炸金花”那样全凭运气。这种技术和运气三七开的比例，玩家仅需少许计算和记忆，更多靠运气和直觉，技术差的也有赢的可能，而且即使输了，也总是充满希望——下一把说不准能抓到一手好牌。这正好与绝大多数人的智商相匹配，这是迅速普及的智力基础。所以，此种玩法，男女不限，老少咸宜。
公园里打对调的人们
其实，赤峰人历来是反对游戏的，玩物丧志这个理念根深蒂固。这不仅说明赤峰人质朴，也与赤峰历史上曾经是个典型的农业社会有关。农民把种庄稼以外的活动，包括游戏娱乐，都说成是“打鱼摸虾耽误庄稼”。一年里，只有正月初一到初五，才可以扭扭秧歌玩耍几天，哪个小伙如果经常玩扑克，娶媳妇就很困难了，而女人玩牌就更被认为不太正经。现在，农业实现了机械化，城里人有社保，生产效率和社会福利水平有了极大提高，人们不必每时每刻都为生活而奔波，时间宽裕，这是对调大流行的物质保障。
说起对调，不得不扯上几句麻将。普天之下，没有谁比赤峰人更反对麻将了，因为那意味着*博——赤峰人把一分钱输赢也定义为*博。谁爱玩麻将，往往影响美好前程，一旦传出去那就相当可耻，其程度仅次于嫖娼。当人们初次听说成都到处都是麻将桌时，都相当吃惊。
一般情况下，*博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两人一伙儿是万万不行的，麻将就是单打独斗。在赤峰，也有人用扑克牌耍点儿小钱儿，方法是“仨打一”，谁抓到好牌，可以单挑其他三人，这实质上也是单打独斗。而对调恰恰是两人一伙儿，故绝对成不了*博手段。所以，我们经常看到，很多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谈特谈自己如何玩对调。其实，这无疑是一种炫耀，在昭告天下：本人不玩麻将，本人不*博——这足以赢得大家的尊重和敬佩。实际上对调的兴起也确实大大地压制了麻将。
在潜意识层面，多数人都满足于自己的智慧，但不能逢人便讲。如果谁说自己能力强水平高，大家都嗤之以鼻，当领导的将威信扫地，当员工的更得臭不可闻，亲朋好友很快远离，甚至老婆孩子也瞧不起，所以一般情况下都得忍着。
年6月，赤峰对调协会举办大型比赛
而赤峰人相比较外地人，总的看更加低调，自吹自擂的人相对较少，大家就这么长年累月地谦虚着。要知道，谦虚时间长了，都容易憋坏。所以，大家也需要有个发泄的地方，趾高气扬一把，对调就发挥了这一功能。在牌场，人人都可以表现得极度自信，人人可以攻击对方。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无论怎么骄傲自满，无论怎么贬低对方，大家都不计较，更没人联想到人品。
这是迄今为止，赤峰地区唯一一个可以目中无人的场合，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抨击别人的话题，说明赤峰人真的找到了一种宣泄的方式。虽然内容仅仅是针对牌技，但这也是一种压抑情绪的总爆发，是自我欣赏心理的无害化释放，这比保健品更有利健康。
对调还有一个功能，就是判断一个人的性格特点。一个人是稳重还是轻狂，是保守还是冒险，牌场暴露无疑。甚至诚实守信、争强好胜、察言观色、精于算计、唯我独尊等等人性中的优点和缺点，在这里都能毫无保留地充分展现。因为就是一个游戏，没人刻意装模作样。
南山集团首届“龙口海景房”杯赤峰对调积分赛
不知是否有人统计过，自从对调兴盛，赤峰人均扑克牌消费水平说不准已是全国第一。打对调也不能干玩，茶水香烟是必须的，甚至很多酒局就是专为对调而设。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有利于促进消费。过去提倡节约，现在提倡消费，真乃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然，这是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今天才得以实现的。如果是改革开放前，不仅打不起扑克，而且即使有钱也买不到，以至于一副牌打得面目全非仍舍不得丢弃。
没人反感对调，没人反对对调，赤峰各界认识高度一致。三十年来，赤峰对调事业就这么一直蓬勃发展，而且还将继续繁荣昌盛。如今，社会上相当一部分人打对调已经成为职业，或者说是唯一的爱好。对调已经成为赤峰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项游戏，也早已成为赤峰的一项群众体育运动，虽没有官方的资金支持，但民间组织了各种对调协会，经常开展活动。赤峰电视台还曾经开办过一个专门栏目，每天定时直播各种对调比赛。现在，对调已上升到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高度，有报道说，相关机构正在进行“申遗”。一旦成功，我们还要加以保护，而保护这个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家都经常上场，亲自摸一把。这不仅有利于身体健康，更有利于净化社会风气。
本文为《赤峰文史》独家授权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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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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